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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人的老虎意象
台灣並沒有出產老虎,對老虎的印象都來自傳統文化認知、文學小說、民俗禁忌。由於沒有遭遇老虎的實際經驗,台灣人對老虎的概念任憑自由想像,對老虎是又敬又懼,兼具正負兩面印象。民眾普遍對老虎的觀感是百獸之王、威猛兇悍的象徵。台語以「虎豹母」(即母老虎)形容兇惡的女人;「入山毋通惹虎,入門毋通惹某」、「驚某若驚虎」是以凶悍的老婆對照兇惡的老虎;台灣的孩子從小也都有聽過「虎姑婆」的童話故事,父母都會以吃人的老虎所化身虎姑婆恐嚇孩子要聽話、不可被壞人瞞騙讓老虎進入家門。造成台灣人從小就被灌輸老虎是兇惡、會吃人的印象。
其次老虎威猛的形象,也讓他成為驅煞鎮邪、威武勇猛的表徵。如鎮廟的「虎爺」、形容武功高強的「虎將」、形容危險之地的「虎口」、「虎穴」;「猛虎下山」代表來勢洶洶、「龍虎鬪」形容競爭激烈,因為「西白虎」在陰陽五行中代表勇猛、軍事、武力,有征戰、肅殺之意。因此古代軍旗常繪老虎圖像,而台灣民主國的國旗也是以黃虎為圖像,軍機要地、主帥營帳稱為「白虎堂」,象徵軍事威權代表民主國雄壯威武的氣勢。 台灣人對老虎的想像是結合神性與獸性,老虎勇猛故能坐鎮避邪,而古代四靈獸之中,東青龍、南朱雀、北玄武(龜蛇同體)均不傷人,唯獨白虎會傷人,因此又代表強悍暴力,所謂「人沒害虎心,虎有傷人意」即指老虎具獸性、攻擊性。「一山不容二虎」是指老虎有地域性,不能相互相容和平共處。至於為何同為兇猛野獸的獅子卻被神話、圖騰化,主要是受原鄉的漢族文化影響,中國並無獅子,也無獅子傷人事件,漢代自西域進貢後獅子即被視為祥獸,至今民間仍以「舞獅」象徵祥瑞,中國原鄉有老虎,而老虎會傷人有威脅性故令人畏懼。 傳統民俗中的老虎意象同樣兼具正負兩面觀點。在方位上虎代表西方、右邊、白色、五行屬金,故有「東青龍、西白虎」、「左青龍、右白虎」的概念,民眾到寺廟參拜,也一定要宮廟左方進入,從右邊出來,謂「入龍門、出虎口」。而西方屬金也造成百姓將虎爺聯想為「財神」的觀念,其實西方屬金乃殺伐、軍事之象,原本與金銀財寶無關,只是民眾將「金」想像為金錢、財富之意。 《易經·乾卦》言:「雲從龍,風從虎」,民間相信老虎可鎮強風,草嶺古道「虎字碑」、澎湖瓦將軍騎虎,都是為了鎮壓強風。符咒中畫「虎」字則具有避邪功能;端午節香包俗稱「虎仔香」,傳統造型即是老虎形象,同樣有避邪作用。民間俗信虎鞭能壯陽,虎骨酒能治風濕,都源自老虎的勇猛意象。 台灣人對虎的負面印象最主要是出自「白虎煞」的傳統觀念,「白虎」原為西方七宿的總稱,具有兵刃、肅殺之意後成為兇神惡煞的象徵。由白虎煞的概念延伸出各種民俗禁忌,例如:屬虎的民眾不可進入別人新婚洞房、不可進入產婦作月子的「月內房」;結婚迎親時新娘禮車上吊掛生豬肉,神明遶境、進香走在最前頭的「報馬仔」油紙傘上掛生豬腳,都是為了防範白虎煞,讓白虎叼走生豬肉才不會傷到新娘或報馬仔。 民間宮廟、建築物落成啟用之前會進行安龍謝土「送白虎」科儀,象徵將會傷人的白虎煞送走,祈求啟用之後一切平安。如房屋右邊建築比住宅高大,形成白虎煞則需在門上方吊掛「山海鎮」化解,或進行「祭白虎」科儀,以生豬肉祭拜餵食,避免白虎傷人。「白虎煞」的概念其實都源自四象中「西白虎」主肅殺、兵刃之概念。中國各地有讓兒童戴虎帽、穿虎鞋、睡虎枕,祈福避邪的民俗,但台灣並無此習俗。 宗教信仰中的老虎是神聖的、威武的意象,民間信仰中許多神明身騎老虎顯示神威,例如:土地公、張天師、玄壇元帥、保生大帝、十八羅漢中的「伏虎尊者」都是以老虎為坐騎,代表神威顯赫。民間咸信住老虎生長在深山叢林,是歸土地公所管轄,台灣俗語「土地公沒作號,虎昧亂咬人」,意為未經土地公指是允許,老虎也不敢亂傷人,引申意謂:如果背後沒人撐腰、指示,屬下也不敢胡作非為。張天師騎虎源自古代「白虎神」圖騰崇拜,後「騎虎鎮邪」演變為「張天師伏虎」、「張道陵騎虎入山」之傳說。玄壇元帥趙公明騎黑虎是源自其原本騎虎護衛鎮守玄壇之職。爾後玄壇元帥轉變為五路財神之首,老虎也成為財富之神。保生大帝則源自曾經「醫龍眼、治虎喉」的神話故事,台灣民間認為保生大帝之虎將軍,專治雞鴨瘟疫(今稱禽流感),是故醫神保生大帝是醫治人民百姓,而其坐騎虎將軍是專治動物疾病。佛教「伏虎尊者」是十八羅漢之一,具有降伏老虎的法力,當然代表其法力高強。 台灣民間信仰中最普遍的動物崇拜就是老虎,除了許多神明騎虎外,民間宮廟幾乎都有供奉「虎爺」作為鎮廟之神。宮廟的虎爺分天虎、地虎,天虎又稱飛虎將軍,供奉在神案之上,如新港奉天宮虎爺據說曾為百姓收伏雞精,故頭插金花奉祀於神桌上。一般宮廟的虎爺則因其神格較卑微,通常供奉在主神神桌之下,作為鎮守宮廟之神獸。且虎爺造型一般都呈「閉口」狀,以避免「開口傷人」。 虎爺除鎮守宮廟之外民眾相信虎爺可以驅離「魔神仔」(精靈),因神明主管人界,山林中的精靈則歸虎爺管轄。此外,虎爺還有專治腮腺炎(豬頭皮)的特殊功能。因為老虎會咬豬,因此兒童罹患「豬頭皮」,信徒會去拜虎爺,並以金紙擦拭虎爺下巴,再抹擦腮腺炎患部,祈求虎爺咬豬,使豬頭皮病情痊癒。 近年來虎爺又轉化為財神之一,其根源應來自陰陽五行觀念,蓋西白虎五行屬金所產生的錯誤聯想,延生出代表金銀財寶的概念,且陽宅右方白虎方位主「偏財」代表主人之偏財運,但一般信徒普遍相信虎爺「會咬錢」,可以庇佑財運亨通。財神性質的虎爺造型常會繪成金色,成為「金虎爺」,台語諧音為「真好額」(真有錢),虎爺在廟會中信徒常會以大量鞭炮轟炸,稱為「虎爺吃炮」,認為炸虎爺的鞭炮施放愈多,財運會「愈炸愈旺」。而股票族、賭徒也會身掛虎爺符令或神尊進場,希望虎爺幫忙咬錢,民眾也相信不可將虎爺帶入廁所,否則將會失去神力。 民眾祭祀虎爺的祭品也與一般神明不同,由於老虎是野獸,通常會以生豬肉、雞蛋作為祭品,且拜過虎爺的祭品不可食用,因為不可「與虎爭食」,且拜過虎爺的祭品既然已「入虎口」,當然不可再食用。求虎爺招財的信徒除了牲禮祭品之外,會在盛水的碗中放置錢幣,稱為「錢水」(即錢財),因水代表財且遇水則發,以錢泡水象徵「錢水」豐沛財源滾滾。 綜觀台灣人對虎的意象,交雜著恐懼與崇拜,一方面基於老虎傷人的既定印象,對老虎延伸許多民俗禁忌而心存畏懼,另一方面又因老虎的勇猛,認為老虎具有驅邪壓鎮的神力。風水中的老虎是凶煞,被神明收伏後的虎爺又能避煞鎮邪。民間俗信虎爺可鎮壓強風、收服精靈、守護宮廟、專治腮腺炎、帶來財運,融合神聖與邪惡的糾結,形成台灣人民對老虎錯綜複雜的想像。 |